大化走访，雨的印记

一剑飘萍 · 发表于 2011-10-16 00:13

本帖最后由一剑飘萍于 2011-10-17 10:18 编辑

   我与麦海、沉没顺着一条小道左拐右拐地往上爬。山路崎岖，盘旋蜿蜒，布满碎石与落叶，而且时不时地遇到漫流的溪水，湿漉漉的，脚底下常打滑。雨势时缓时急，身上虽披着雨衣，却需不时将脸上的雨水抹去。来过大化三次，却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天气。
   走了约20分钟，我们来到了目的地，这次走访的是位初三年级的男孩。他长得蛮清秀的，跟我差不多高了，身子略显单薄一些。跟大多数遇到的孩子一样，比较腼腆，和我们聊天时身子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大腿上，眼睛望着地下，只偶尔抬起来瞧上我们一眼，就又转到别处去。
   他的家是一栋两层楼的砖混房子，七八成新，门外的田地也比较齐整、平坦，种着玉米、南瓜，养着猪。这样的条件在这儿应该算得上中等，生活本不应该太糟。然而不幸的是，他的父亲5月份的时候去世了，母亲既患有高血压，又得了两种慢性疾病，干不得重活，唯一的弟弟还没上小学。一家顿时断了生活来源，暂时由伯父接济着。
   当着男孩的面，我们没敢问太多，出了他家门，我们向带我们来的大嫂打听，他的父亲是如何去世的。
   原以为是治病不及时或者在山中遇着了意外，当地的一些家庭都有着类似的状况。没想到大嫂告诉我们，竟是自杀的。
   “是因为日子太苦了吗？”
   “是不是没钱医治，忍受不了病痛了。”
   之前就听说当地的一些村民，就因为这样而厌世了。
   “哪里，就因为买东西贵了的事跟老婆吵了一架，晚上就走了。”
   我们仨一阵唏嘘，既为男孩的父亲不值，更为男孩不值。
   那父亲小的时候，一定比儿子这辈要苦得多，好不容易熬了几十年过来了，家里盖起了房，地里的收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大儿子还有一年就初中毕业了，他成绩真的很不错，年级排得上前十名，是班干，墙上的奖状横着铺了一排，去县城继续读高中的希望很大。他父亲为什么就不肯多等等。
   现在想想，我们当时问得有些可笑，贫穷和病痛也并不一定就是可以自轻的理由吧。只是这样的理由大多数人毕竟容易接受一些。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人走了，便都一样了。对他是，对他的亲人也是如此。他也苦了一辈子了，现在终于可以解脱和平静了。
   他的儿子呢？他可能免不了要辍学了。我们都很不情愿的这样想。即便他考上了高中，即便他能得到学习和生活的资助，毕竟家里还有多病的母亲、年幼的弟弟要照顾，地里的庄稼总得需要人去打理，家里欠下的债总需要有人去还。伯父虽然可以暂时接济一些，总不会是长久的。有些孩子，总是懂事得让父母心疼。
   我们从全国各地聚在一起，从十万八千里的山外给山里的孩子们送去文具、书本和衣裳。我们资助孩子们读完小学、初中，想方设法为他们提供早餐，午餐。到头来，却还是敌不过命运，敌不过这大山。本来，是没有什么比得上至亲的离去的。
   高中的时候，看了一篇网文《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后来有人续写了一篇《我奋斗了18年不是为了和你一起喝咖啡》，两篇文章合在一起，仿佛就是一条关于奋斗的悖论。一个好的父亲，抵得上山里几代人的努力？何况，他已经没有了。剩下的路，就得靠他自己的了。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10年后我们还需要来走访的话，他可能会成为给我们带路的一位老师吧。
   我们这一辈在城里长大的人，多半都曾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过，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无足轻重的，即便什么时候没有了，也不大会有多少人觉得有什么不同。然而真的不在了，谁又会知道那对自己的亲人意味着什么。
   下山的时候，路过一丛小型瀑布，山上的雨水一缕缕汇集成一道洪流冲刷下来，又被尖锐的岩石撕成几股。瀑流激烈地撞击着岩壁，飞花碎玉般乱溅开，散成一袭薄雾。没想过在大化这么缺水的地方，也可遇着这样的美景，也许我们这些外人对这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有时候想想，宇宙是如此浩渺，世间是这般辽阔，在它们面前，十万巍峨青山不过是土丘沙粒，泥丸贝壳，我们更只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风雨已轮回千年，群山早屹立万载，星光更是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纪方能在此与我们相会。与其相比，人的一生不过流星坠落雪花消融的宿命。红颜弹指老，韶华转眼逝，在离开这世间的时候，你想要定格怎样的记忆？是情人分手的悲伤，挚友离别的惆怅，还是孩子呱呱坠地时妻子的微笑与泪光？
   但愿我们的记忆中都曾拥有过彼此。
   一起活下去。

孤岛 · 发表于 2011-10-16 00:15

一起活下去，并且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慧姐 · 发表于 2011-10-16 00:23

只要我们坚持孩子们会感受到我们曾经给予的动力的，我们大家四目以待，我相信我自己，并希望能让我周围的人也受到感染。

慧姐 · 发表于 2011-10-16 00:26

看到瀑布似的水从水窖里流出，看到小小瀑布边的一根根常年维系他们生活的引水管，我更愿意我每次走访都碰到雨季，不知道大家的感觉如何。

一剑飘萍 · 发表于 2011-10-16 00:35

回复 4# 慧姐

是啊，有水真好。

孤岛 · 发表于 2011-10-16 00:38

回复 4# 慧姐

支持慧姐，我是北方农村出来的。在我的印象中，我们那总是干旱。虽然在大城市里已经生活了10多年，但是每次下雨。听到别人给我讲，下雨多讨厌。我就会告诉他，很多地方就靠这些雨水吃饭。没有这淅淅沥沥的雨水，哪里会有我们潇潇洒洒的人生！

麦子熟了-tsf · 发表于 2011-10-16 01:24

飘萍写得真好

秋叶无声 · 发表于 2011-10-16 08:12

写的真好，很感动

大海~ · 发表于 2011-10-16 08:15

跟我们在湘西一样的场景啊，辛苦了麦友们

爱妮 · 发表于 2011-10-16 08:26

麦友们辛苦了~~

献慧 · 发表于 2011-10-16 08:44

感动中。。。。

时间空间 · 发表于 2011-10-16 10:24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给生命一个诠释。同时希望还孩子们坚强的对待生活，明天的生活会更幸福更美好。

时间空间 · 发表于 2011-10-16 10:27

虽然此次去大化下雨非常的讨厌，但得知山里的孩子们常年缺水，而我又期待的大雨的来临......

s菜菜 · 发表于 2011-10-16 10:38

麦友很辛苦啊，但是心里非常高兴，超过了空中的雨滴，加油。。。。。

小福 · 发表于 2011-10-16 11:16

终于你还是酝酿出来了，每次看你的文章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希望。

妮子0809 · 发表于 2011-10-16 17:25

说，上面这么都是沉没，背影，特写，还有远景~~

说说吧~哇哈哈~~

loneliness1985 · 发表于 2011-10-16 18:55

写的很好，看了也感触良多。。。

每个人对待生活、活着的意义理解都不同
珍惜生命等等是我们每个人都一直想着的，我想那位逝去的父亲未必没有这样想过
他的想不开或许有些我们所不能理解、看透的原因
现在也只能祝福那个现在做为"一家之主"的孩子，以后可以生活的好些

往事如风飘 · 发表于 2011-10-16 19:13

路过。顶一下！

Su888 · 发表于 2011-10-16 19:16

嗯，感同身受！写得不错

云朵朵· · 发表于 2011-10-16 19:32

在大化下一场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这雨要是能经常下就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