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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也有春天
———深度感受湘西穷孩子的顽强求学路
2007-7-20 9:41:53 保靖县清水坪镇，午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家徒四壁的房间里，16岁的孤女谢世柳正坐在几块砖头上，猫着腰趴在石板搭成的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学习，墙上贴满了她获得的各种奖状…… 在湘西山区，有许多和谢世柳一样极度贫困却品学兼优的孩子，他们或衣食堪忧，或缺少亲情。然而，这些遭受着苦难的孩子们坚强不屈地与命运抗争，在求学和生活的道路上书写着撼动人心的精彩诗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罗大佑那首脍炙人口的歌———《野百合也有春天》。7月7日至11日，记者走近了其中的4个孩子。 谢世柳:“再苦我也要读书” 谢世柳趴在石板上学习。 □文图／本报记者 张小弓 陈波 实习生 陈芸 物质的贫穷他人或可救济，情感的孤苦谁能来帮忙？在保靖县清水坪镇有一位16岁的女孩，两岁时失去双亲，5岁就开始独立生活，十几年来孤苦伶仃，却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对知识的追求。这个孤儿叫作谢世柳，清水坪中学的初二学生。 谢世柳8岁时，当地政府为她修建了一栋小平房。空荡荡的房间里，石板为桌，砖头为凳。夜幕降临，没有通电的房间里，谢世柳总会躺在地铺上想：父疼母爱是什么感受？合家欢乐又是什么滋味？与其他同龄孩子不同，谢世柳最害怕过年过节，命运无情地剥夺了她对团圆的体验。她说，她做梦也想有个家，有个亲人接她放学。 清水坪中学减免了谢世柳的学费，并且免费提供她上学期间的伙食。但在周末和假期，小姑娘的生活就要靠自己了：春天她上山挖野菜做成干菜；平日里去菜场里拣菜叶；寒假她帮村民包装桔子，装满一箱才5角钱；从11岁的暑假开始，她就到清水坪镇的水果批发市场进几十斤的水果，然后背到1公里外的里耶商场门前出售，辛苦一天能赚十来元钱。这些不够城里孩子吃一顿麦当劳或肯德基的小钱，却是维系小姑娘生存的唯一经济来源。 16年来，谢世柳没有在外吃过一顿饭，没有买过一件玩具，没有吃过一次零食，没有看过电视……这些被大多数同龄人所习以为常的东西，却是谢世柳不敢想象的奢求。 身世固然悲惨，生活固然艰辛，但像一株迎着风雨愈长愈高的树木一样，谢世柳在生活和学习上都已成为强者。清晰的表达、敏捷的思维和大方得体的待人接物，无一不显现了她强健的人格，甚至让记者觉得，这不是一个从两岁起就缺乏亲人关爱的孤儿。从小学五年级开始，谢世柳每年都会在家中的墙壁上新添上“三好学生”等奖状，如今，奖状已经贴满四分之一的墙面。 谈到今后，谢世柳忽然有些感伤，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敢想未来，就想读书，再苦我也要读书。” 吴翠萍:带着“半截人”父亲读书 吴翠萍和父亲。 从保靖县卡棚水库出发，沿山路步行大约50分钟，便来到吴翠萍就读的学校。再从学校沿山路走1个多小时，便可看到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屋前的菜地里开着南瓜花，架子上挂着豆角，这就是吴翠萍的家和她赖以生存的菜地。 吴翠萍，一个10岁的苗族女孩，一个品学兼优的小学五年级学生。6年前，她的父亲吴德军在一次煤窑坍塌事故中腰椎粉碎性骨折。为了治病，这个不幸的家庭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欠下大量外债，换回的却是吴德军的高位截瘫——只留下半个身子。母亲不堪忍受这残酷的变故，扔下小翠萍和“半截人”丈夫一去不复返。父女俩顿时陷入绝境，万念俱灰的吴德军几次寻死，都被邻居救了下来。小翠萍抱着父亲哭求：“爸爸，妈妈走了还有我，你要坚强地活着。”面对懂事的女儿，吴德军含泪答应活下去。 从此，小翠萍撑起了这个家，做饭、洗衣，照顾父亲，每天放学后到山上背柴……为了给父亲改善生活，小翠萍学会了种菜；去年秋天，她还喂养了一头猪。她高兴地告诉记者：“卖了猪之后，就可以给父亲买些营养品。”生活虽然异常艰辛，但是小翠萍的学习成绩始终在班上名列前茅，她还担任了班长，连续两年被学校评为优秀干部。 小翠萍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自己的求学之路走下去。读完小学，她会带着父亲继续读初中、高中、大学……学到本领之后，她要报答多年来给予她家帮助的乡亲、老师、同学和其他好心人。 彭江敏: 成绩好才有可能一直读下去 彭江敏和奶奶、弟弟在自家草屋前。 在保靖县崎岖的山路上跋涉十几里之后，野竹坪小学的徐老师指着半山腰一间低矮的草屋说，这就是彭江敏的家。与附近居民的房屋相比，这间由土坯砌墙，用干草和树枝遮风挡雨的摇摇欲坠的小屋更像是一个草垛。两张床、几件杂物、一堆衣物，是这个30平方米不到的草屋内的所有摆设。 彭江敏被邻居从自家的菜地叫回来时，营养不良的蜡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她双手局促地抠着手臂上的泥巴。这个12岁的女孩，有一个15岁的姐姐、两个妹妹和一个只有两岁的弟弟。 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彭江敏的父亲带着妻女从四川来到保靖。一家8口人（含奶奶）的生计和4个孩子读书的费用，仅仅依靠父亲在外打工每月不到700元的收入。 幼小的彭江敏显然已经意识到家庭的窘况会对自己的求学带来何种影响，她反复地向父母表达“我要读书”的心愿。她帮母亲操持家务，发奋读书取得好成绩，她说：“这样也许父母就会让我一直读下去”。 小屋的门上贴满了彭江敏在学校获得的奖状。可以看出，尽管求学的道路如湘西的山路一般坎坷难行，彭江敏却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着。 周智慧: 辣椒粉和着盐水拌饭 周智慧（前）和周志林。 鱼洞村地处湘、渝交界处，在这里，12岁的周智慧、11岁的周志林、9岁的周斌和高度弱智的母亲，构成了一个风雨飘摇的家。 今年3月8日，周智慧的父亲患癌症撒手西去。在他生前，麦田志愿者陈木哲亚4次走访他家，4次都发现这家人吃饭时没有菜，他们用开水和着盐、辣椒粉拌饭吃。周智慧的父亲离世后，留下3个正在求学的孩子和高度弱智的妻子。湘渝民族友谊小学的吴大志老师忧虑地对记者说，周智慧的父亲去世时留下了一些粮食，真不知吃完后这家人该怎么办。 崎岖的山路从友谊小学向大山里延伸。一路上，吴大志老师告诉记者，每年开春，学校的老师们都会拿着柴刀，在每个孩子上学的路上走上一遍，砍掉那些隔断道路的荆棘。在这条最窄处仅容得半只脚的山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记者终于来到周智慧家中。 周智慧告诉记者，当地政府每个月补助她家每人10元钱，全年共480元，这便是家里的全部收入。周智慧现在在镇上读初一，平时吃住学校全包了，但政府每个月补助给她的10元钱，勉强够她每周回家往返的车费。由于周智慧在学校寄宿，每天做饭、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母亲的重任便落在了妹妹周志林和弟弟周斌身上，他们每天早上六点以前就起床，为母亲做好饭之后才赶往学校。周智慧说：“如果可以，我真想每天回家。在学校，我常常想着妈妈的病情，想着回家，想得直掉眼泪。” 周智慧姐弟三人成绩优秀，尤其是弟弟，在村小学21名孩子中名列第一。去年下大雪，周智慧让妹妹和弟弟不要去学校了，可他们坚持要去。令姐弟三人感到骄傲的是，虽然路途崎岖坎坷，但上学以来，他们从未迟到过。 周智慧说，她想读书，喜欢读书，她和妹妹弟弟也会照顾好母亲。在求学路上，他们会像走雨雪天的山路那样相依相偎、相扶相持，坚定勇敢地走下去。 采访手记：湘西，青山绿水，景色秀美，却难掩背后的贫穷落后。命运的不公使这些孩子过早背负起生存的压力，但他们没有怨天尤人，而是默默接受这一切，承担这一切，咬着牙、忍着泪艰难前行。 他们说，我想读书，我喜欢读书。我们相信这只是他们本能的愿望和单纯的执着，但作为旁边者更加清楚：读书是他们告别贫穷、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命运剥夺了他们享受物质的权利，但赋予了他们勇敢、坚强和勤奋。 一位麦田志愿者真诚地说：“谢谢这些孩子们给了我一个表达爱的机会。”其实不仅如此，在这些孩子的身上，分明可以看到伟大人性闪烁出的光辉。 野百合也有春天，何似乃尔！（感谢中国麦田湖南分社为本文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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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9 17: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