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发放学费的时候,答应了n多人——武老师、李老师、李老师的媳妇、健莉的母亲、健萍的父亲——国庆的时候不挂志愿者的牌子,不穿麦皮,走亲戚到沂水住几天,放松一下。 在费县干活干到10月5日下午,思想斗争了半天,说实话真想直接回家,躺床上睡他三天三夜,可答应人家的事,还是不要食言的好。 君子重然诺,俺绝对不是什么君子,但俺还是想学好滴。[em05][em05][em05] 匆匆在费县的超市里买了几盒月饼和杂七杂八的吃食,和碧溪一起上了去沂水的车。 可能是我的普通话不够临沂,司机停车的地方,已经距离崔家峪很远,又坐过路的回头车,那叫一个挤啊,在关不上的车门边站着,秋风把人都吹透了。 终于到了崔家峪镇,李老师已经骑着摩托等了很久,而且居然找了一辆要到他们村里却不认路的送货车,他骑摩托带着碧溪。坐在送货车的驾驶室里,身上堆着三台DVD,黑灯瞎火的,我都怕给人家带过了头。和司机聊起来这里的情况,司机一句话让我身上一凛——“我在东虎崖那边送货的时候,碰着过狼……” 东虎崖就是大顶子山下的那个小山村,上次被困在山上的时候,我听到过一声低嗥,跟碧溪和小九说,她们都说没听见,有些笑我神经过敏的意思。 这事拿小九的话来说就是“Oh my 天”,迷路就够瘆人了,要再碰见什么野物,我们可真是中头彩了。 到了常庄,又看见熟悉的小卖部,李老师的媳妇挺着八个多月的身子站在村口迎着我们,健萍的父亲也从山上下来接我们。 李老师把我们让进他已经不开的小饭店里,摆上两盘菜,倒上啤酒,我们也真是饿了,大口吃着喝着。 李老师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今天的饭是我请你们吃的,你们是客人。” 我笑了:“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钱,我说了这次是来做客的。” 李老师也有些坏坏的笑了:“那就好,来做客就好,有个事吧,我替你做主了,你别说我啊……” 说完他闪开身子,在冰柜的旁边堆着几大包东西:“那些孩子知道你们要来做客,下午就都过来了,一点栗子和花生,是孩子们一点心意,知道你们有纪律,你们不说做客他们也不敢往这里拿东西。” 碧溪看看我,我瞅瞅她:“好吧,收下,做客就有个做客的样子。” 心里想:明天左右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去看武老师,到时候从西虎崖撒丫子一颠,也就是个“心领”,东西让孩子们拎回去就是,这要开了头还有个完了?! 吃着饭,听李老师给健萍的父亲翻译讲他是怎么被人贩子骗,怎么娶的媳妇,媳妇怎么跑的,他一个大男人最穷的时候怎么给人下跪赊奶粉赊火柴…… 听得我鼻子发酸…… 我能教育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么”?,我能告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么?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为给孩子找条活路,他拉扯孩子的时候我们在哪儿呢? 和李老师又说了一些学校的事情,看看十点了,起身要和健萍的父亲上山去,李老师急了:“被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他推开旁边的房门,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被卧:“我媳妇挺着大肚子给你收拾的,你不住不是看不起人么?!” 真的很感动,这到哪儿都不是一般的情份呵! 可早答应健萍的父亲到他家做客了,对他们这样贫困的家庭,不去不好。 只好再三致歉,出了门,是清凉的夜。 走在山路上,举头望着将圆的月亮,四顾深青色的群山,脑子里忽然蹦出句“明月夜,短松冈……”,不过没什么“无处话凄凉”的喟叹,相反感觉是这几个月里最轻松的时刻——下半年的学费和物资总算发放完了,回访也挺顺利,新走访的孩子也都得到了资助,又认识了许多真心做事的新麦友……带着这样的心情走在仲秋的风里,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惬意,哼着小曲,不觉十来里路就抛到了身后。 小山村里已经是漆黑一片,把碧溪送到健莉家,和健萍的父亲回到家。坐下聊到凌晨一点多,困了。 我看看床上的铺盖,提出要在沙发上睡,健萍的父亲坚决不让,只见他掏摸出一套比较新的被褥,把床上原来的铺盖全撤了。我倒没拦他,自我感觉不是怕吃苦的人,我可以跋山涉水,可以睡水泥地,可以啃煎饼就咸菜,但他那些铺盖实在是……比较难接受(自我批评一下,小布尔乔亚洁癖),我要他一起上床睡,他死活不肯,蜷到破沙发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我和衣躺下。 这一夜对我而言,简直是个动物大聚会—— 先是他家的大黑猫,可能是我养猫身上有猫味的原因,它老人家从我头顶的破窗户出出进进的时候总不忘来拱拱我; 然后是养在院子里的那十几只羊,才知道羊们在夜里便溺的声音原来可以那么嘹亮; 好容易迷糊着了,从腿开始,痒,开始向全身蔓延,醒了,告诉自己——跳蚤之类的小动物开始粉墨登场了 连抓带挠,一夜无眠。 (后来回家洗完澡一数,14个大红疙瘩,颜色挺正滴) 天蒙蒙亮了,健萍的父亲都起身了,才眯了一会儿。 睁眼时,碧溪和健莉在我面前站着,健莉笑着说:“还不起呢,真懒!”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叫孩子堵被窝。[em04][em04] 到健莉家洗漱,健萍家的水是挑来的,不好意思用。 进门的时候,健莉的母亲在给鸡拔毛,我说了一句:“我们来一趟连鸡都跟着倒霉”,我知道他们的生活状态和三十年前我的生活状态差不太多,有鸡吃,那就是过年了。 健莉的母亲赶忙解释:“今天八月节,你们不来我们也要杀鸡。” 好吧,就算是吧。 做饭的功夫,李老师和常庄联小的吴校长骑着摩托上山来了,真的很佩服他们的车技和胆量,我们爬着都费劲的山他们说上来就上来了。 说起西虎崖上次没走到的孩子,说起东虎崖刚丧母的孩子,和碧溪一商量,今天去走了吧,心里总是个牵挂。 辣子炒鸡,烫豆腐蘸韭菜花,煎饼,一人一杯清水,在沂水过中秋了。 孩子们被母亲撵出去不让在屋里呆,见状和碧溪随便垫了几口,拍拍肚子说饱了,孩子们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肉,实在是不忍心下筷子。
沂水中秋帖
(健莉的母亲在炒鸡,健莉在从锅里往外捡红薯和栗子。她们脸上的笑容永远是淳朴真诚的,喜欢和这些山民在一起,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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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莉家的柴房,夏天山水大的时候经常会被冲垮。她家其实也穷得叮当响,好在父母身体健康,比健萍家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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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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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的炒鸡,绝对绿色) 健萍的父亲起来后就蹲在那里给我们挑了一早晨栗子,煮好了用盆端过来,吃了几个,看看时候不早了,和马家人告别,与碧溪一人上了一辆摩托,go奔西虎崖小学。 武老师早在等了,这次又让老爷子失望了,时间太紧,除了走访,没时间上他家做客了,免不了又被数落了一顿。 同去的吴校长私下跟我又说了些武老师家里的情况——武老师的爱人身体很差,基本不能下地干活,武老师除了教课,还要伺候家里的地,属于当地的特困户,县教育局每年慰问教师都要上他家里去,给拿点面和油,除此也就没有什么了。我问李老师有什么帮助的方式是武老师能够接受的,李老师摇摇头: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想帮帮这位可敬的老教师,希望大家能帮着想想办法。 要地址的尽管和我说哦,我可什么都没说[em05][em05][em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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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虎崖麦田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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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教具,论堆买的) 接下来,该见到的孩子都见到了,很有收获,还拿到了武老师给我刨的荆根,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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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住在叔叔家的兄妹俩,孩子的母亲为了救落水的儿子,跳进水库里就再没上来。走访的时候我都觉得当着孩子的面问一些问题很是残酷,女孩子当时小可能对母亲印象不深,男孩子最后受不了了,推门跑到院子里抹眼泪想母亲,我跟了出去,向孩子解释了一些问题,孩子还是很通情答理的)
凑巧的是,上次我们在大顶子山遇险,李老师来接我们,当时停摩托的地方居然就是我们这次的走访对象家门前,顿生“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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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家境还好,为了给妻子治病拉了一屁股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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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刚刚去世,懂事乖巧的小姑娘,自己在收衣服) 沿着上次下来的山路走了二十多分钟,大顶子山还在远方,而下来的路已经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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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是多缓的路啊,我们当时是从右边的陡坡下来的,而且害怕那个平坝是粪坑,探了半天才敢落脚,白天看看真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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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顶子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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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隐约看见山顶的山神庙。健萍的父亲说这山很邪,下雨的时候哗哗淌血水,我估计是这里出铁矿的原因;还说在山顶上迷路了手电不管用,要不停抽烟跟着烟走才能走出来,呵呵,估计是烟头的光线比较适合照路,不象手电光那么强)
又到常庄联小看了原先老师们的宿舍,现在因是危房已经被镇教委责令停用。原来遇到雨雪天老师们回不了家还有个地方能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家走,经常有人摔得鼻青脸肿。 我们希望能筹到点钱,给老师们盖间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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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庄联小的原教师宿舍,外墙为应付上级检查拿水泥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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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面到处是这样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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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时候碰到雨雪天老师们还凑合有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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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牌是中英文对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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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庄联小麦田图书室) 坐着长途车回到家的时候,从东北回来的小林子和一群麦友已经在家里恭候多时了,唉……有毛血旺吃有热水澡洗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原来很简单 [em10][em10][em10][em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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